期刊介绍
期刊导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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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贝儿带我飞(8)
有事儿吗?米乐在窗里问。窗外下着雨,一个打伞的人问米乐是业主吗,米乐说是,怎么了?被告知,这玻璃房是临时建筑,得拆。米乐问他们哪儿的,打伞人亮出工作证:街道办事处。
米乐说这房子是开发商和物业同意盖的,街道办的人说北京刚颁布了新政策,要市容整治,以前打洞或加盖的,一律补上或拆掉,恢复建筑原貌。
米乐怕吵醒孩子,打开窗户,跳到外面和他们理论,说不能一天一个政策,今天合法明天就违法,尊不尊重公民权益。街道办的人说我们一天也没说过加盖的部分合法,只不过现在才告诉你这是违法的,这房子临街,冲着街道的房子能不能私自改造或安装牌匾开发商和物业说了不算。
米乐说我要是就不让你们拆呢?他们说那我们就得做做你的工作了,连那边底商的盲人按摩都搬走腾房了。
雨一直下着,说话的那些脸在雨伞下和雨衣里模糊不清,看上去像同一张脸,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句话:房子必须拆。无论米乐说什么,最终得到的回应都是这句话。不说话的人则敲敲这儿弄弄那儿,合计着用什么设备拆最高效。只有米乐没有避雨工具,衣服已经淋透但一点不冷,他觉得身上有把火在烧。
雨在眼前噗噗落下,前赴后继,毫不留情,像是同谋者。
米乐觉得全世界都算计好了,合伙要在今天戏弄他。他抹了一把眼眉上的雨水,向一个正拉着盒尺量窗户高度的人冲了过去,一把将他掀翻在地。然后脱去上衣,光着膀子站在冷雨中,把衣服往地上一扔:我看你们丫谁敢动我房子!
米乐已经在派出所的审问室坐了一个多小时,披着民警拿来的衣服,开发商、物业和街道办的人都在,纷纷摆出和解姿态。开发商承诺,如果米乐不能接受这套房子没有玻璃房,他们可以以当时的价格回购这套房子。物业也表态,如果米乐接受这套房子没有玻璃房,他们可以免掉米乐三年物业费,愿意为整治首都市容市貌承担一定经济损失。街道办保证拆掉玻璃房后负责对裸露出的部分进行美观处理,按米乐的审美执行,费用街道出。民警把最大的利弊摆在米乐面前,房子尽管少了一些使用面积,但总价涨了三倍,退不退房,还是继续闹,让米乐自己看着办,玻璃房拆掉是不可更改的事实。
米乐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当初他买这房子的时候,不是为了涨价,是为了在里面画画,现在拆掉玻璃房,等于阉割了画画的地方。但是再闹下去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闹。法院、检察院、民政局、派出所、律师、法官……这些部门和人物所对应的职能米乐上学的时候就没学懂过,学艺术的人天然对这些名词陌生,现在真要是用到这些名词,更是一头雾水。
米乐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,一个女警员正陪着他的孩子玩。孩子问着,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,答应了下午睡醒觉要带她去游泳。
米乐站起身,说今天做不了决定,要先带孩子去游泳。民警说市容治理工作刻不容缓,他们明天会再登门拜访,今天米乐可以把衣服穿走。
米乐留下了衣服,光着膀子走在路上。雨已经停了。孩子拉着米乐的手,问爸爸你冷吗,米乐说爸爸是大人,不怕冷。孩子没有让米乐抱,米乐主动抱起,他需要孩子让自己暖和起来。
直接去了游泳的地方。平时都是妈妈带孩子来,游泳老师第一次见米乐,看他光着膀子,以为也要游泳,告诉他这里是幼儿泳池,装不下大人。米乐说他不游,就是看孩子游。对方说那给您找条浴巾,披着看吧。米乐不要,这样能保持他对这个世界的姿态。
所谓的幼儿泳池,就是个大水盆。米乐坐在一旁,光着膀子,像个等候来活儿的搓澡工,为下午的事儿忿忿着。
咱家以后没有大天窗了,怎么办?米乐找不到人交流,只能问水盆里的孩子。孩子套着一个救生圈,在水面上漂着,像只小鸭子。
没有窗户,就能飞到天上去了……孩子靠着救生圈的浮力,悬在水中,伸出双臂,学着鸟的样子在水里扑腾。
爸爸——飞。孩子举着胳膊要求着。
米乐把她抱出水面,举在空中飞,随后又放进水里,然后再举起来,不停重复着起飞和降落的动作。孩子融入情境,全力做出她能做到的飞翔动作,挥舞翅膀,努力飞得又高又远,把水花溅在地上,米乐的身上、脸上。
米乐仿佛又淋了一场雨,透过眼前的一层水雾,看到展翅高飞的孩子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,映透着一种光芒,那是一种任何艺术品都无法表达出来的自由。孩子已经飞远,拨开云雾,乘风破浪,继往开来,飞向山峦之巅,米乐也身不由己飞了起来……这一刻,米乐知道自己可以画什么了。
多次尝试后,米乐选定了一种胶,加入到颜料中。有了这种成分,画出的眼睛又黑又亮又深邃,泛着琥珀的莹光。画布上已经画了栋房顶被拆掉的房子,房屋的天空上有一个长着一对翅膀的孩子,拉着一个大人,正往天上飞。
文章来源:《我和宝贝 》 网址: http://www.whbbzzs.cn/qikandaodu/2021/0416/720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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